徐崇廉看不出个好赖色,一头扎进沈从文的轿撵里,拉沈从文坐下来,开了口,“昨儿晚上,我们家招贼了,你说这长安城里头的贼胆子也够大的,连我将军府都敢偷,我瞧着你家护院还不如我家呢,可得小心着点。”
沈从文本来觉得两个大男人坐一顶轿子里头,浑身上下都不得劲,突然听到这么一桩事儿,也顾不得不得劲了,打听道:“那贼人可捉到了?”
徐崇廉摇头,“刚被府上的丫头抓着挠花了脸就跑了,跑的贼快,没追上。”
考虑到长生的名声,他也留个心眼,没实话实说。
“春枝说,抓的是左脸,眼睛下边,抓了三道血印子。”他搓手,“哼,我今儿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,非得给他抓到抽筋扒皮不可。”
沈从文颔首,“徐大人说的是,天子脚下入室偷窃,理当严惩。”
沈府和徐府就隔着二尺巷子,亏得这贼子倒霉闯了徐家院子,要闯了他家院子,不定给偷什么呢。
他捏一把冷汗,心想,下朝回来得把院子里再多添置几个护院。
近来也没什么大事,四海升平,文官武官分两列站紫宸殿里头,等官家临朝。
同僚的小郑将军凑过来笑着问徐崇廉,“徐将军,你不是一向和沈从文不对付?怎么今儿坐一顶轿子来上朝?”
徐崇廉乐呵呵回:“定了儿女亲家,自然要多走动走动。”
小郑将军一听,忙恭喜,“这可是大喜事,到时候你家姑娘出门子,可得叫上咱们弟兄好好喝一顿。”
徐崇廉应和着,“指定的。”
说着话,殿头官喊了嗓子,“有事出班早奏,无事卷帘退朝。”
官家往龙椅上一坐,朝臣们各自归位,沈从文眼神好使,瞧见官家的天颜,心里直犯嘀咕,给徐崇廉使眼色:徐大人,你说的那贼人,不会是官家吧?
徐崇廉回递个眼色:我哪知道官家的脸是花的?
沈从文微微抬头:你去问问?
徐崇廉硬着头皮出列,“官家的脸怎么受伤了?”
庭降摆摆手,“昨儿夜里逗猫,给抓伤了,无妨。众卿可有事奏?”
“哦。”徐崇廉退下,把这事儿琢磨琢磨,心道,应该是巧合。
小郑将军倒是有事奏,说近来军中调度,有几个干将,替他们举荐几个职位。
庭降都允准了。
下了朝,徐崇廉正和沈从文一起往外走,沈从文问他,“官家脸上的伤连位置都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啊,这也太巧了吧?”
徐崇廉也是想不透,“是呀,这事儿,也太巧了。”
半道上遇着廷牧,廷牧乐呵呵过来揖礼,“哟,徐大人。沈大人也在呢?”
沈从文回礼,“廷内侍怎么过来了?”
廷牧堆笑脸,“官家有事儿同徐将军商量,奴才特地过来请徐大人去趟内书堂。”
沈从文明白,官家天天都单独留徐崇廉说话儿,今儿也没例外,同徐崇廉作揖,“那本官就先回了。”
徐崇廉回揖,“沈大人慢走。”
目送沈从文离开,徐崇廉同廷牧往内书堂去,想了想,还是问了句,“廷内侍,本官没听说过官家养猫,怎么会被猫抓伤了脸的?”
廷牧嗐一声,“这……是只野猫来着。”
内书堂原本是司礼监替官家批折子的地儿,庭降继位后,把批折子的权限收回去了,司礼监就没了这项职权,现如今内书堂是官家处理公务的地方。
徐崇廉进门,先行了叩拜大礼。
庭降看看他,叫他起来,也不想继续拐弯抹角,干脆直白道:“徐将军,长生她心里头是爱慕朕的。”
徐崇廉赔笑,“官家说笑了,长生见都没见过官家,哪里敢爱慕官家呢。再说,昨儿长生和沈从文家的二哥儿沈修瑾已经定下亲事,也查了吉日。长生没进宫里来伺候官家的福气。”
庭降把朱批往桌子上一扔,“徐崇廉,朕软磨硬泡这许久了,你不用给朕揣着明白装糊涂,朕什么意思,你清楚着呢。背着朕偷偷给她定亲,大胆!欺君!”
徐崇廉是有恃无恐,反正生米煮成熟饭,横竖是定亲了,想让长生进宫,门儿都没有。
“官家息怒。”
廷牧扯扯徐崇廉,小声道:“官家的脸,可是你家大姑娘抓花的。”
徐崇廉整个人愣住了。
庭降黑着脸看他,“朕给你说,马上回去把沈家的聘礼退了。”
徐崇廉一口气没提上来,做梦也没能想到,官家夜里翻他家的墙,就说谁会胆子这么大,官家也不能不讲理啊。
他想着,答应替长生出气的事儿,是办不到了。
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让长生进宫,受了气没法把官家暴打一顿呀。
“臣为官多年,向来没有失信于人的时候,再说,那沈家哥儿同长生是两情相悦的,官家,这事儿你叫臣怎么开口?臣斗胆求官家多宽限臣几日,等臣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。”
反正拖到成亲,凭你是官家怎么地罢。
“朕脸上的伤,它就不能白挨了,你给朕心里头有数,除了朕,就没人能和长生两情相悦。今儿你且先回去罢,好好处置。”
庭降心里头急,如果不赶紧把长生的亲事搅黄,他就白忙活一场,他不能把自己的亲媳妇拱手让给别人啊。